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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 京城是非地(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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宴溪剛進臥房,穆夫人便敲起了門:“我兒睡了嗎?沒睡起身與母親說會兒話。”

穆夫人比穆老將軍小了整兩輪,生宴溪那會兒差點沒了命,把穆老將軍心疼壞了,打那之後沒讓她再懷過。

宴溪聽到母親的聲音,開了門,把母親迎進來。

穆夫人找了把椅子坐下,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宴溪。把宴溪看的邊躲邊抱怨:“母親這是做什麽?”

穆夫人笑出了聲:“我看我兒這次歸來有些不同,又說不出哪裏不同,是以仔細瞧瞧。”

“這裏不同。”宴溪指了指自己的胸腹,那裏新增了幾道疤,猙獰可怖。

“為娘說的不是這,依為娘看,我兒心裏有人了。”穆夫人的臉始終沒離開宴溪的臉,看他是不是有風吹草動。

然而宴溪,笑出了聲音:“母親為何這樣說?”

“因為你抗拒娶親。從前你抗拒娶親,會跟你父親迂回,而今,你太過直白。把你父親氣的到現在還沒順過氣。”穆夫人說的是實話,穆老將軍在外面越想越氣,就這麽一個兒子,為官為民挑不出毛病,單單花名太多,從前常常有大人告上門來,說宴溪勾搭自家閨女。穆老將軍有苦難言,只想著娶了親就消停了,他倒好,三番五次拒親。到眼下,二十有四了,還是孑然一身。那些幕僚們明面不說,私底下不知多少難聽的話。

“兒子與母親說實話,兒子就沒有娶親的打算。常年行軍打仗,有今朝沒明日,娶一房放在家中,打仗有牽掛。若是娶了一個不省心的,兒子在外面打仗,她耐不住寂寞,給兒子戴頂綠帽子,豈不讓人笑話?”這些話在宴溪心裏不知打了多少次腹稿,眼下出口成章沒有一絲停頓,眼神灼灼,跟真的一樣。

穆夫人果然當真了,眼睛一紅,眼淚就下來了,用帕子拭眼角:“都怪你父親,當初讓你從文,你父親非要你繼承衣缽,這下好,刀尖上舔血,為娘整日裏提心吊膽。”

宴溪看母親哭了,連忙哄她:“兒子錯了。兒子明白,父親著急兒子的親事,無非是擔憂穆家無後。等這兩年打完仗,兒子一定把親事提上日程。”

“清遠公主也不成?為娘看你前些年,對她倒是有那麽些意思。前幾日,木妃差人找額娘談過,說清遠公主過了年就滿十八了,該嫁了。”

“清遠是公主,兒臣高攀不起。聽幾個駙馬爺說過,娶了公主,每日早上睜眼,得先跪床上給公主磕三個頭,兒臣彎不下那膝蓋。”這話純粹是駙馬爺之間打趣說的,宴溪也是當玩樂聽的,沒成想這會兒倒是派上用場了。

“慣會胡說!”穆夫人的手指點在宴溪的額頭上:“為娘沒聽說過這些烏糟的。你今日就跟為娘說句實話,那清遠公主,你當真不想娶?”

“當真。”宴溪說完,看母親的神色變了變,擔心她在父親那不好交代,於是口氣軟了軟,搖了搖穆夫人的膝蓋:“娘,你從前不是也說過嗎?您打小不想成親嫁人,結果嫁給了父親。這娶親大事,不能逼迫,船到橋頭自然直。兒子眼下不想娶妻,但沒準那日看到個女子就非她不娶了,因緣際會,那都是天註定的,咱們不能忤逆老天爺的意思,會遭雷劈的。”曉之以理動之以情,看到穆夫人神色緩了下來,才算把心放到肚子裏。

“那好罷!但為娘把話與你說在前頭,你看上的女子,家世財力可以不如穆家,但也不能相差懸殊。大齊民風開化,但婚姻大事卻看重門第,你別給你父親添堵。”穆夫人對此還是有點擔心,怕宴溪跟她打馬虎眼,又把話挑明了:“這麽說吧,家世必須為官,管他是是什麽芝麻官。行事必須端正,琴棋書畫多少懂一些,必須清白。懂了嗎?你娶的正房,未來是要到場面裏去的,拿不出手不成。”說完了看宴溪低頭不知在想什麽,一掌拍他腦門上:“聽清了沒!”

宴溪揉揉自己的腦門,苦笑了聲:“聽清了。兒子有分寸,母親放心。”說罷打了個哈欠:“兒子今日進了好些酒,這會兒有些睜不開眼了。”

穆夫人寵溺的笑笑,站起身:“你快睡罷!你明日還要與你父親一起早朝,成親的事為娘自會勸你父親,但你日後也要收斂點,別與他硬碰硬。”

宴溪點點頭,起身為母親開門,看著母親走出很遠,才將門關上。

此刻他酒勁有些過了,在床上躺了許久也無法入睡,幹脆披了衣裳起身推開窗賞月。還能聽到前院裏母親在小聲勸慰著父親,不大能聽得清到底是如何說的,只聽到最後父親粗著嗓子說了句好吧。宴溪嘴角挑了挑。

想起什麽似的,回到書桌前拿起一封信,是張士舟寫給他的。打開看,密密麻麻寫了足足有五頁,可見這小子在無鹽鎮有多憋悶。信中倒是沒說什麽,無非是兵練的如何,在哪裏又與西涼人起了摩擦…沒一句正經的,他看了半晌眼睛酸了,拿起筆墨紙硯,洋洋灑灑幾個大字:“日後來信,百字以內為宜。”你寫多了,老子也不愛看。又沒什麽文采,跟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。

扔下那封信,又望著窗外發呆。想來是今日這酒沒喝到位,從酒館出來,再找個地兒聽聽曲兒,興許這會兒就能睡著了。生生在窗前站了一夜,第二日困意來了,又該隨父親早朝了。收拾妥當便上了轎。

宴溪最不喜上早朝。朝廷上好些個屁官,每天拍著腦子想一些爛主意,根本不顧百姓死活。宴溪經常在早朝上跟他們幹架。平日裏穆老將軍管著他,但在早朝上幹架可從來沒說過他,有時下了朝還會幫他回顧回顧,今日這架,哪裏幹的不好,日後該如何精進。久而久之,宴溪在戰場上威名赫赫,在朝廷上也變成了霸王。

今日穆府的官轎一停,穆家爺倆下了轎,便看到好些個候在宮門外的大人往這看了一眼,表情有些瑟縮。宴溪才不管那些個,挺直身體,朝他們微微點頭,而後隨父親向前走。大齊早朝也有規矩,文官三列,武官三列,按品階自前向後站。父親自然是位列第一排,在第一排的,還有父親從前的幾個部下,現如今也算告老了,但早朝卻次次不落。宴溪站第二排,宋為站第三排。

宮門打開,大人們依次進入。遠遠的看著一排長的整整齊齊的春筍,偏偏有三個冒了尖兒,到近處一看,是穆家父子和宋為,端的是從容淡定,氣質卓然。

宴溪許久不在京城,行禮後頭瞄了一眼皇上,他坐在龍椅上,聽著大人們奏本,嘴角微微扯著,不知揣著什麽壞。

興許是知道宴溪今日要早朝,奏本的大人們挑了一些無關痛癢的折子來奏,也不說什麽有建樹的話。宴溪低著頭聽著,昏昏欲睡。

忽而聽到青丘山三字,猛然行了神,耳朵支棱了起來。原來說話的人是戶部的趙大人,大意是為了補充糧庫,青丘山一帶的山民每年有四成時間配合守軍耕種。說到這裏,聽到宴溪咳了一聲。

趙大人停了停,狐疑的看看宴溪。按說今兒這折子,與兵部關系不大,也沒觸他逆鱗,屬實不應當啊!

“臣,有一事不明。”宴溪彎著腰出列,話音剛落,就聽見皇上說了句:“講。”擡頭看了眼他,嘴角的笑意更深,怕是等了許久。

宴溪將身子挺直,面向趙大人,趙大人心裏哎呀一聲,還未開口,就輸了三分。

“請問趙大人,這青丘山有多少戶山民?”

“四百餘戶。”

“男女各多少?老少有多少?”

“.…………”

“再請問趙大人,配合守軍種地,戶部去打仗?”“再請問趙大人,耕種一年可以出多少糧食,夠多少人吃?”宴溪的接連發問,問的趙大人一楞又一楞,宋為心裏為宴溪叫了聲好!

他之所以跟宴溪投緣,就是因著他天不怕地不怕,剛直果敢,朝廷上那些老大人,宋為看著也不順眼,無奈自己性情溫和,吵架吵不出那些彎彎繞。不像宴溪,怎麽吵都能贏。

皇上在龍椅上清了清嗓,和起了稀泥:“依朕看,此事二位愛卿似乎都有道理。不如下了朝,你二人再私下辯一辯,誰贏了聽誰的。”明眼人都聽出來了,皇上這是拉了偏仗了,跟穆宴溪吵架能吵贏的,除了他爹和聖上,還能有誰?

趙大人回了聲:“是。”不再作聲。

宴溪站回去生悶氣:你知道青丘山什麽樣嗎?你去過嗎?你知曉青丘山住的什麽人嗎?你讓人幫你種田,叫征傭,連份銀都不給,這不是把人趕的走投無路嗎?就你這種王八蛋,就該把你扔到山裏去餵狼!

直到散了朝,還沒消氣,揪住趙大人又訓了一頓,才跟著穆老將軍去永明殿請安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今日雙更~~晚上還有一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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